饮水思源ღღ，2025年4月27日ღღ，《饮用水水源地水环境质量标准》（以下简称《标准》）公开征求意见截止ღღ。这部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国家标准在编制说明中提到ღღ：以保护人体健康为目标ღღ。
沿着水龙头上溯ღღ，水源大多取自江河湖库等地表水以及水井等地下水ღღ。长期以来ღღ，水源地监管主要依据《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GB 3838-2002）ღღ、《地下水质量标准》（GB/T 14848-2017）ღღ，但对于饮用水水源地的管理要求而言ღღ，二者显得“过时”——指标不足以涵盖人体健康ღღ，个别指标甚至“打架”ღღ。
1972年ღღ，北京官厅水库开始治理ღღ，标志着我国水污染防治起步ღღ。几十年间ღღ，许多城市的水源地历经变迁ღღ。1997年ღღ，官厅水库退出饮用水水源地ღღ，目前仍面临富营养化威胁ღღ；上海“找水”20年ღღ，取水口不断沿黄浦江而上ღღ，最终改到长江口ღღ；广州流溪河污染后ღღ，不得不舍近求远ღღ，从西江ღღ、东江ღღ、北江引水ღღ；杭州跨越百公里ღღ，从千岛湖引水ღღ。
近年来的水源地保护专项行动ღღ、机构改革和水质健康基准的最新研究成果为《标准》奠定了基础ღღ。“但老百姓何时能打开龙头即为直饮水？” 夏青反问ღღ。他是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原副院长兼总工程师ღღ，从事水源地标准工作近40年ღღ。“从源头到龙头”的饮用水全过程标准体系才刚刚起步ღღ，《标准》只是其中一个里程碑ღღ。
夏青表示ღღ，“源头到龙头”ღღ，饮用水安全管理的全过程可分为三段ღღ，第一段是从水源地到自来水厂ღღ，第二段是自来水厂从入水到出水ღღ，第三段是从自来水厂出水到居民的水龙头ღღ。
第一段正是在征求意见的水源地《标准》ღღ，第二段是针对自来水厂出水的《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GB 5749-2022)ღღ，《标准》与之对齐ღღ，高氯酸盐等被纳入ღღ。
聚焦人体健康ღღ，《标准》新增了多种农药ღღ，以及塑化剂ღღ、全氟化合物（PFASs）等公众耳熟能详或频上热搜的新污染物ღღ。
除了新增欠缺的指标ღღ，《标准》还删除了地表水和地下水的标准中的一些指标ღღ。例如ღღ，因认为“与饮用水水源功能关联性较弱”ღღ，《标准》未纳入溶解氧ღღ、化学需氧量ღღ、总磷ღღ、总氮等常见的水质指标ღღ。
不过ღღ，对于溶解氧ღღ，上海理工大学环境与建筑学院教授李聪有不同看法ღღ。溶解氧虽然对人体健康没有直接影响ღღ，但可指示生物存活ღღ。经验丰富的鱼塘养殖户曾告诉李聪ღღ，当溶解氧大于5mg/L时ღღ，鱼的状态很活跃ღღ，一旦小于3mg/Lღღ，鱼死亡率特别高ღღ。“如果水源地没有鱼类存活渡濑晶ღღ，那么也不适合人喝ღღ。用溶解氧指标可以很简单地判断ღღ。”
除了对健康指标关注不够ღღ，地表水和地下水两项国家标准还有矛盾之处ღღ，仅有63项指标相同ღღ，其中18项的限值存在差异ღღ，要进行繁琐的调查ღღ，以区分水源到底是地表水还是地下水ღღ、比例各是多少ღღ。北京保护健康协会健康饮用水专业委员会会长赵飞虹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ღღ，肉眼很难鉴别ღღ，要通过地质调查观察水从哪个岩层中冒出ღღ，并检测地表水和地下水特有的指标ღღ。
但对于自来水厂而言ღღ，水源来自地表还是地下其实无所谓ღღ，水处理工艺大致相同ღღ，出厂水达标即可ღღ，最好统一ღღ。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付青曾在“长江大讲堂”讲座总结ღღ：我国水源地调查评估工作开展于2006年ღღ，前一年ღღ，松花江水污染事件敲响了水源地保护的警钟ღღ。
我国水环境管理早年以管控污染物总量为主ღღ，但效果有限ღღ，黑臭水体仍屡见不鲜ღღ。2015年ღღ，“水十条”实施ღღ，直接将水体改善程度作为考核标准ღღ，从“总量控制”转向改善环境质量ღღ。
李聪回忆ღღ，在“十二五”（2011-2015年）规划水专项行动开展之前尊龙凯时官方app下载ღღ，她到南方一个地级市考察ღღ，当地饮用水水源地甚至是劣V类水ღღ，还有许多水源地是IV类ღღ。原因是《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虽要求水源地一级ღღ、二级保护区应分别达到II类ღღ、III类水质ღღ，但这项规定并不具备强制性ღღ。
2015-2020年ღღ，水源地环保与管理的标准规范陆续颁布ღღ，专项行动连年开展ღღ。2021年之后ღღ，水源地保护由日常管理向风险防控转变ღღ。
科研成果也奠定了制定《标准》的科学基础ღღ。《标准》编制说明介绍渡濑晶ღღ，标准起草组整理了2015-2023年间我国4128个集中式饮用水水源地共计约1096万个监测数据ღღ。根据我国人体健康暴露参数ღღ，二十余种污染物的人体健康基准值被重新计算ღღ。
《标准》呼之欲出渡濑晶ღღ，约束也更严格ღღ。《标准》采用单因子评价法ღღ，任意一个指标超过限值ღღ，即不符合标准ღღ。
特定项目是“选答题”ღღ，反映地区饮用水水源地水质特征ღღ、在一定时间或特殊情况下存在ღღ、具有一定的毒理学或感官效应渡濑晶ღღ，或具有一定检出率的项目ღღ，应开展定期监测ღღ。
调查项目则是在局部地区饮用水水源地或特定时间出现ღღ、具有一定健康效应但检出率较低或尚不明确ღღ，可择期ღღ、择项开展调查ღღ。
“老百姓关心的是标准纳入的污染物全不全ღღ，国内外已有健康基准的项目都应纳入ღღ。虽然目前项目数量较多ღღ，但一分类可能就降低了约束力ღღ。”夏青建议ღღ，《标准》应取消项目分类ღღ，对所有项目一视同仁ღღ。
比如特定项目中的“藻毒素”这一指标ღღ，在地表水标准中就有ღღ，但过去未产生太大危害ღღ，实际执行中无需严格监测和执法ღღ。
藻毒素因水源地水体富营养化导致ღღ。过量藻毒素进入人体ღღ，能引起腹泻ღღ、神经麻痹ღღ、肝损伤ღღ，促发肝癌ღღ，严重者可发生中毒甚至死亡ღღ。
让夏青惊讶的是ღღ，在南水北调治污任务完成十年后ღღ，南水北调中线总干渠水质受季节性藻类暴发困扰ღღ，在黄河以南的主干渠ღღ，有18个水闸重重把守ღღ，阻碍藻类北上ღღ，已具有一万吨/日的捞藻能力ღღ。作为规划和标准专家ღღ，夏青称“深感自己未尽到责任”ღღ。
中国工程院院士曲久辉等人于202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也提到ღღ，湖库型水源地服务了全国近一半人口ღღ。但近三十年来ღღ，湖库富营养化及其引发的水华频发ღღ，已严重威胁水生态系统健康与饮用水安全保障ღღ。藻类喜爱温暖ღღ、光照的环境ღღ。在气候变化背景下ღღ，全球68%的大型湖泊夏季蓝藻水华强度增加ღღ。
例如双酚Aღღ，即人们常说的“塑化剂”ღღ，被广泛用于塑料制品ღღ，这是一类内分泌干扰物ღღ，能影响人的生殖系统和发育ღღ，也只属于调查项目ღღ。
一位水环境卫生专家称ღღ，近年来ღღ，我国使用的农药种类还在不断增加ღღ，《标准》仅纳入十几种农药ღღ，几乎都属于特定项目和调查项目ღღ。作为对比ღღ，日本对水源地监测102项农药ღღ，除了限制单独项目ღღ，还规定了所有农药加总后的限值ღღ。
有的新型污染物因为环境基准不明ღღ、科学研究不足等原因ღღ，暂未被纳入ღღ，比如磺胺类抗生素ღღ。李聪举例ღღ，水产养殖业分布在全国各地ღღ，甚至在内陆的新疆也养殖“海鲜”ღღ，可能导致水体中的抗生素超标ღღ。
也有论文提出ღღ，水源地中检出抗生素ღღ。这些新型污染物虽然在水体中的浓度通常较低ღღ，但由于其持久性ღღ、生物累积性和高毒性ღღ，对生态系统和人类健康具有不容忽视的潜在风险ღღ，是当前国内外关注的重点ღღ。
李聪担心ღღ，如果把这些污染物归入到特定ღღ、调查项目中ღღ，检测频率低甚至不测ღღ，削弱了《标准》的约束力ღღ。
2024年9月18日ღღ，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源地丹江口库区附近ღღ，湖北十堰丹江口市官山镇吕家河村ღღ，立有“绝不能让一滴污水进入河库”告示牌ღღ。张启龙/视觉中国/图
夏青提醒ღღ，《标准》对“特定项目”和“调查项目”的执行还不够清晰尊龙凯时官方app下载ღღ。例如“定期监测”的特定项目ღღ，并没有说明“定期”的频率ღღ。
《标准》的编制说明称尊龙凯时官方app下载ღღ，饮用水水源地水质监测方案ღღ，按照国家生态环境保护主管部门年度实施方案及相关要求进行ღღ。建议对基本项目开展月/季度监测ღღ，对特定项目开展每年/两年的定期监测ღღ，对调查项目可择期ღღ、择项开展调查ღღ。
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原院长马中称ღღ，水源地的大部分指标长周期ღღ、低频率的监测方法存在风险ღღ。历史上多起饮用水污染事件ღღ，大都因为发现不及时ღღ，造成很大损害ღღ。他建议对所有项目普遍提高监测频率ღღ。
新增的指标和检测频率ღღ，将给水源地管理者和自来水厂带来更高的成本ღღ。“饮用水安全牵一发而动全身ღღ，中国的水价政策可能也要作相应调整ღღ。”马中说ღღ。
一位水厂厂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ღღ，按照行业标准《城市供水水质标准》要求ღღ，水厂每日对进厂原水检测十几项指标ღღ；每月对取水口检测一次ღღ，共二十多项指标ღღ；每年邀请有资质的第三方检测单位全面检测近百项指标ღღ，丰水期和枯水期各一次ღღ，每个水样的检测费2.2万-2.3万元ღღ，河网水源地至少要在取水口和上下游各取三个水样ღღ，湖库型水源地的取样点则更多ღღ。
《标准》执行后ღღ，检测结果带来的达标压力很大ღღ，尤其是特定项目中的污染物ღღ。“对于许多水源地而言ღღ，绝不是躺着就能完成的ღღ。”李聪说ღღ。
水源地由生态环境部ღღ、水利部ღღ、自然资源部管理ღღ，而自来水厂的管理部门主要是住建部ღღ。对于饮用水全链条而言ღღ，水源地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ღღ。
“如果水源地的水质超标ღღ，自来水厂是否有权拒绝不达标的原水？进自来水厂前ღღ，不达标的原水是否允许第三方预处理？”夏青认为ღღ，这些都需要《标准》和相关细则增添规定ღღ，确保水源地和自来水厂的无缝衔接ღღ。
浙江一座自来水厂的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ღღ，他的水厂有备用水源ღღ，一旦水源地水质超标ღღ，水厂可以停止取水ღღ，但没有备用水源地的自来水厂并无太多选择权ღღ。
这位负责人说ღღ，《标准》规定铁≤0.3mg/Lღღ；但当地表水源地的水的浊度较高时ღღ，进入自来水厂的原水中铁的含量能达到0.8-1.0mg/Lღღ。
另一些例子包括ღღ：《标准》规定氟化物≤1.0mg/Lღღ，比国际上的氟化物≤1.5mg/L更严格ღღ，而山东省部分水源地的氟化物在1.2mg/L左右ღღ；在湖南和江西等烟花爆竹生产大省ღღ，部分水源地的高氯酸盐ღღ，也很可能会超过《标准》的限值ღღ。
“2012年《环境空气质量标准》新增PM2.5后ღღ，90%以上城市空气质量达标ღღ，变成了90%以上城市不达标ღღ。”马中说ღღ，水源地标准发布后ღღ，变化或许没有空气这么剧烈ღღ，但行业也可能要经历“阵痛期”ღ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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